《瀛寰志略‧佛郎西國》

佛郎西國

　　佛郎西【佛蘭西、法蘭西、佛郎機、佛朗機、拂朗祭、荷蘭西】，歐羅巴強大之國也。東北界比利時，西北與英吉利隔海港相對，東界日耳曼、瑞士，東南界意大里亞暨地中海，西抵大西洋海，西南界西班牙，縱約二千二百五十里，橫約二千六十里。

　　其地古名墺盧Gaule，又名牙里亞Gallia，為塞爾達Celtes野番部落。漢孝元初元年間，羅馬大將愷撒Caesar征服之【愷撒一作入略塞薩爾Jules César】，命大臣鎮守，墾口播穀，漸化其俗，由是為意大里亞西境。後羅馬衰亂，南境為北狄維西哥多Wisigoths人【即峩特Goths族】所據，西境為北狄不爾給農Bourguignons人所據，東北境為日耳曼之佛郎哥Francs人所據。齊高帝建元三年（482），佛郎哥酋長哥羅味Clovis，有雄略，始驅除北狄，據其全土，改國號曰佛郎西，是為佛人立國之始。

　　傳三百餘年，至給爾北里哥Childéric III【余按：此譯應係將 Childéric 誤為 Chilpéric。《法蘭西志》作西耳德里】，為國人所廢。唐天寶十一年，立國相北比諾Pépin III為王【一作鎚】【余按：鎚者，應指北比諾三世之父查理馬突耳Charles Martel。martel 即古法語謂鎚也】。北比諾聰敏好學，奮起修政，佛國以康。其孫甲利泰甫Charlemagne【一作加爾祿斯馬哥奴Carolus Magnus】有文武才，於唐德宗六年嗣位。時東方日耳曼之撒遜Saxe部屢犯邊，泰甫征之，禽其王，斬四千五百人。因略定日耳曼諸部，并兼羅馬。羅馬教王為加冠【時洋教王有大權，加冠者，立為霸主之意】，羅馬東王約為上交。泰甫乃開館第，招致文學之士，城邑宮室道路，創造閎整，規模極一時之盛。

　　泰甫傳數世後，宗支爭權，各部亦擅兵相攻，國又衰亂。宋太宗雍熙四年，國人立大酋武額加頒多Hugues Capet為王。傳數世，嗣絕，更立瓦羅義斯Valois為王。宋理宗二年，王路易Louis IX【一作盧義斯】嗣位，長於吏術，尤精名法。嘗帥師伐麥西Égypte，戰已勝矣，而三軍染疫不能起，乃納賂全軍，歸而增修國政，簡任賢能，號為中興。國與英吉利隔一海港，世為姻婭。當佛王嗣絕，英吉利王義都亞爾多Édouard【一作義都華第三Edward III】，自以佛故王之甥，當得分地，佛人不與，英吉利遂起兵相攻。兩國從此搆釁，隔數年或數十年輒交鬨，稱為勍敵。元順帝年間，國為英吉利所滅。有幼女年十六，號召餘燼，擊退英軍，恢復境土。

　　明萬曆二十五年，王顯理Henri被弑【一作英黎給Enrique】，顯理第四Henri IV【一作英黎給第四】由旁支嗣位，發奮自修，廣布仁惠，百姓歸之。時有洋教之魁，欲誅鋤異己，王不聽。魁恨之，謀弑王。萬曆三十七年，王中刺客死，百姓哀哭如喪父。嗣子愚孱，用小人，國政亂。傳至路易第十四Louis XIV【一作盧義斯第十四】，好武佳兵。諸國來朝者，偃蹇凌侮之，由是皆怨畔。乾隆三十八年，王路易第十六Louis XVI【一作盧義斯第十六】嗣立。時華盛頓Washington【一作兀興騰】據亞墨利加起兵，英吉利攻之不克。佛人以全軍助華盛頓，英不能支，遂與華盛頓和，而佛亦由是虛耗。王好漁色，內寵擅權擾民，民不能堪。乾隆五十四年，國大亂，尋廢王弑之，立領事官consul三人攝王政，以拿破侖Napoléon為首【一作拿破利翁，又作那波良】。

　　拿破侖者，佛夙將，用兵如神，征麥西有大功，王忌之，置散地。國人既弑王，拿破侖乘勢鼓衆得大權。嘉慶八年，國人推戴即王位，恃其武略，欲混一土宇，繼羅馬之蹟。滅荷蘭，廢西班牙，取葡萄牙，兼并意大里、瑞士、日耳曼諸小部，割普魯士之半，奪墺地利亞Autriche屬藩，侵嗹國Danemark，圍其都城。戰勝攻取，所向無敵，諸國畏之如虎。嘉慶十六年，以大兵伐峩羅斯，圍其舊都墨斯科Moscou，峩人燒之而走。佛方旋師，而天驟寒，軍士凍死者十七八。諸國乘其敝也，合力攻之，佛師大潰，故所得土全失。嘉慶二十年，各國遣公使會議於維也納Vienne【墺地利亞都城】，凡拿破侖所侵地，各歸故主。其間有分析，有合併，立盟約不相吞噬。拿破侖既敗喪，慙而避位，復立故王之裔路易Louis XVIII【一作盧義斯】，仍握兵柄。嘉慶二十一年，與英吉利戰於北境，兵敗被禽。英人流之荒島，道光二年死。

　　路易即位數年卒，弟查理Charles X立【一作加爾祿斯】，愚戇不任事。在位九年，國人廢之，擇立支屬賢者路易非立Louis-Philippe【一作盧義斯非里卑】，即今在位之王也。以道光九年嗣立，性寬仁，好納諫，在賢聲。

　　佛郎西地形平衍。東境與諸國接壤之處，有連山斷續。南界與西班牙隔比里牛斯Pyrénées大山。餘皆平土。境內河道縱橫，著名者二十有二。最大者曰羅尼Rhône，自北而南，入地中海；曰塞納Seine，曰羅亞爾Loire，曰日倫大Gironde，皆自東而西，入大西洋海。佛人多開支河為運道【佛人水利最精，其國以此為專門之學】，處處可通舟楫。又多開溝洫資蓄洩，以故壤地之腴，甲於西土。田畝得六，園林得二，牧場得一。人授田不過數畝，而農功最力，故戶口多而食常足。西北氣候頗寒，土卑濕，宜稼穡果實。東南溫燥，多草木，宜葡萄。物產之最豐者為葡萄酒。南方之民，多以釀為業，味極醇【色淡黃微赤，極清，味似中國北方黍米所釀，斟之起沫】。一瓶有值洋銀數十圓者。西土良醪，皆取給於佛，歲得價銀六千餘萬圓。又造熱酒，歲得價三百萬圓。產橄欖油極多，種萊菔造糖，味同於蔗。所織大呢羽緞皆精緻，又能織花紋絲緞。本國歲產蠶絲十萬餘擔，不足供機杼，仍由意大里販運益之。其人心思精敏，工於製器。自來火之鎗，火輪之車船，大半皆其所創。都城有鐘表匠二千人，每歲造時辰表四萬件，自鳴鐘一萬八千架。其法時時變易，奇幻出人意表。他國亦有倣造者，而終遜於佛。山產石炭、鐵、鉛、白礬，僅供國用。其民俗豪俠自喜，氣高亢，終日歌舞無戚容。貴賤皆衣裳都麗，不惜費。喜交遊，善遇遠人。每年收各項稅銀，約一萬二千九百萬兩。國舊分三十三部，因其廣狹不均，近年改為八十六府。

　　壹里亞德佛蘭薩Île-de-France部，在北境東西適中之地，今分五府。首邑曰塞納Seine，都城在其中，曰巴勒Paris【一作帕爾勒士，又作巴黎斯】，建於塞納河兩岸。城垣方廣，居民九十餘萬。王居殿闕巍峩，層樓複閣相望，文彩精麗，西土殆無其比。城外離宮別苑，歷代陸續修建，凡數十處。其街衢盤繞環匝，列肆密如蜂房，往來者轂擊肩摩，晝夜不絕。每歲京都所收稅銀，計九百萬兩。歐羅巴都會之盛，推為第一。城內有大書院，藏印本書三十六萬冊，鈔本書七萬冊。遊學之士，許住院借讀。又設醫院十四所，選名醫居之，每歲收療病者一萬四千人。各國學醫者，皆裹糧赴巴勒，三年或五年，學成然後歸。又有繁術院，居各項藝術之師。如學兵法，開河道、造器物之類，學者各就所願，羣居講肄焉。次曰疴瓦斯Oise，在塞納之北，首邑名波威Beauvais。曰哀斯尼Aisne，在疴瓦斯Oise之東，首邑名拉安Laon。曰塞納疴瓦斯Seine-et-Oise，在塞納之南，首邑名威爾塞列斯Versailles。曰塞納馬爾內Seine-et-Marne，在塞納之東，首邑名美倫Melun。

　　法蘭德勒Flandre部，在極北境，與比利時接壤。改一府，曰諾爾Nord，首邑名列黎Lille。

　　亞爾多亞Artois部，在諾爾Nord之西南。改一府，曰巴的加雷Pas de Calais，首邑名亞拉斯Arras。

　　比加爾的亞Picardie部，在巴的加雷Pas de Calais府之西南，西界臨海，與英吉利南境相望。改一府，曰索美Somme，首邑名亞眠Amiens。

　　諾爾滿的亞Normandie部，在北境臨海，與英吉利南境相對。改五府，曰下塞納Seine-Inférieure，北面臨海，首邑名盧昂Rouen；曰加爾瓦多斯Calvados，北面臨海，首邑名加英Caen；曰滿砂Manche，西北兩面臨海，首邑名森的羅Saint-Lô；曰疴爾內Orne，在加爾瓦多斯Calvados之南，首邑名亞靈孫Alençon；曰與勒Eure，在下塞納Seine-Inférieure之南，首邑名厄危律Évreux。以上六府，與英吉利僅隔內海【內海名滿砂Manche】，遠者百餘里，近者乃五六十里。值晴明，兩岸可以相望。有海口曰補羅義Boulogne，曰加來Calais。又有大口曰東末Dunkerque，佛人歷年伐英，皆出此港。三口據形勝之地，礮臺周密，防守極嚴，敵船不能近也。

　　賞巴尼亞Champagne部，在壹黎亞德佛郎薩Île-de-France之東。改四府，曰亞爾德內斯Ardennes，北界比利時，首邑名美西也爾Mézières；曰馬爾內Marne，首邑名砂龍Châlons；曰疴卑Aube，首邑名德羅業Troyes；曰高馬爾內Haute-Marne，首邑名說蒙Chaumont。

　　羅勒內Lorraine部，在賞巴尼亞Champagne之東。改四府，曰米于塞Meuse，首邑名巴爾勒都Bar-le-Duc；曰木塞勒Moselle，北界日耳曼，首邑名美的Metz；曰木爾德Meurtre，首邑名囊西Nancy；曰窩斯日Vosges，首邑名厄比納爾Épinal。

　　賣內Maine部，在諾爾滿的亞Normandie部之南。改二府，曰馬也內Mayenne，首邑名拉瓦爾Laval；曰薩爾多Sarthe，首邑名勒忙Le Mans。

　　安如Anjou部，在賣內Maine部之南。改一府，曰賣內羅亞爾Maine-et-Loire，首邑名安惹爾Angers。

　　北勒達尼亞Bretagne部，在賣內Maine部之西，地形如臂，伸入大西洋海。改五府，曰壹列維勒內Ille-et-Vilaine，北半距海，首邑名勒內Rennes；曰哥的都諾爾Côtes du Nord，北面距海，首邑名森德比勒與各St-Brieuc；曰非尼斯德拉Finistère，西南距海，有海口通大河，首邑名固英卑爾Quimper；曰摩爾比罕Morbihan，南面距海，首邑名瓦內Vannes；曰羅亞爾Loire，南北西三面距海，首邑名難得斯Nantes。

　　波亞都Poitou部，在北勒達尼亞Bretagne之東南。改三府，曰枉德Vendée，西面距大西洋海，首邑名不爾奔枉德Bourbon-Vendée；曰二塞威勒Deux-Sèvres，首邑名虐爾Niort；曰維也內Vienne，首邑名波亞疊Poitiers。

　　疴尼Aunis部，在二塞威勒Deux-Sèvres府之南。改一府，曰下砂蘭德Charente-Inférieure，南境有海口，內通大河，首邑名羅捨勒La Rochelle。

　　森當日昂姑木亞Saintonge-et-Angoumois部，在下砂蘭德Charente-Inférieure府之東。改一府，曰砂蘭德Charente，首邑名昂姑勒美Angoulême。

　　耳里亞內斯Orléanais部，在壹里亞德佛郎薩Île-de-France之西南。改三府，曰與勒羅亞爾Eure-et-Loire，首邑名砂爾德勒Chartres；曰羅亞勒Loiret，首邑名疴爾良Orléans；曰羅亞爾捨耳Loire-et-Cher，首邑名波羅瓦Blois。

　　都勒內Touraine部，在羅亞爾捨耳Loire-et-Cher府之西南。改一府，曰音德勒羅亞爾Indre-et-Loire，首邑名都爾Tours。

　　北利Berry部，在耳里亞內斯Orléanais部之南。改二府，曰捨耳Cher，首邑名不爾日Bourges；曰音德勒Indre，首邑名砂多盧Châteauroux。

　　以上三部六府，在佛腹地，戶口殷繁，閭閻富實。皆佛國股肱郡。

　　尼威爾內Nivernais部，在捨耳Cher府之東。改一府，曰聶維勒Nièvre，首邑名內維爾Nevers。

　　不爾波內Bourbonnais部，在聶維勒Nièvre府之南。改一府，曰亞列爾Allier，首邑名木靈Moulins。

　　馬爾世Marche部，在北利Berry部之南。改一府，曰哥留斯Creuse，首邑名疴勒Guéret。

　　黎木性Limousin部，在哥留斯Creuse府之西南。改二府，曰高維也內Haute-Vienne，首邑名里摩日Limoges；曰哥勒塞Corrèze，首邑名的與勒Tulle。

　　疴威爾內Auvergne部，在亞列爾Allier府之南。改二府，曰不壹德多美Puy-de-Dôme，首邑名哥勒爾蒙Clermont；曰敢達爾Cantal，首邑名疴里拉Aurillac。

　　亞爾撒斯亞Alsace部，在不壹德多美Puy-de-Dôme府之東。改二府，曰下勒怒Bas-Rhin，首邑名義斯達拉斯不爾厄Strasbourg；曰高勒怒Haut-Rhin，首邑名哥爾馬耳Colmar。

　　法郎師官德Franche-Comté部，在東界窩斯日Vosges府之南。改三府，曰高索內Haute-Saône，首邑名威蘇爾Vesoul；曰都伯Doubs，東界瑞士，首邑名北三孫Besançon；曰汝拉Jura，東南隅界瑞士，首邑名龍勒索爾聶耳Lons-le-Saunier。

　　不爾疴尼亞Bourgogne部，在法郎師官德Franche-Comté部之西。改四府，曰約內Yonne，首邑名疴捨勒Auxerre；曰哥德多爾Côte-d'or，首邑名的仍Dijon；曰索內羅亞爾Saône-et-Loire，首邑名疴敦Autun；曰厄英Ain，首邑名不爾厄Bourg。

　　里疴內Lyonnais部，在極東北隅，與日耳曼接壤。改二府，曰羅內Rhône，首邑名里昂Lyon；曰羅亞爾Loire，首邑名蒙比里孫Montbrison。

　　德爾非內Dauphiné部，在厄英Ain府之東南，與意大里之薩爾的尼亞接壤。改三府，曰義塞勒Isère，首邑名哥肋諾伯勒Grenoble；曰多羅美Drôme，首邑名瓦棱薩Valence；曰高亞爾卑斯Hautes-Alpes，首邑名甲Gap。

　　不羅溫薩Provence部，東接薩爾的尼亞，南界距地中海。改四府，曰窩哥律斯Vaucluse，首邑名亞威農Avignon；曰下亞爾卑斯Basses-Alpes，首邑名的聶Digne；曰不世德羅內Bouches-du-Rhône，南境距海，首邑名馬耳塞里亞Marseille；曰瓦爾Var，東南境距海，首邑名達拉給娘Draguignan。

　　郎給德Languedoc部，在不羅溫薩Provence部之西，幅員甚廣。改八府，曰高羅亞爾Haute-Loire，南境距地中海，首邑名不壹Le Puy；曰羅塞勒Lozère，首邑名漫德Mende；曰亞爾德世Ardèche，首邑名比里瓦Privas；曰加爾Gard，首邑名尼美斯Nîmes；曰厄羅爾德Hérault，首邑名蒙德不列爾Montpellier；曰疴德Aude，東境距地中海，首邑名加爾加索內Carcassonne；曰達爾尼Tarn，首邑名亞爾比Albi；曰高加羅內Haute-Garonne，首邑名都羅塞Toulouse。

　　以上二部，扼地中海北岸，馬爾塞里亞Marseille為南境第一大埔頭。又有海口曰土崙Toulon，修造戰艦之地也。

　　佛亞Foix部，在西界，下砂蘭德Charente-Inférieure府之西，臨海。改一府，曰亞列日Ariège，首邑名佛亞Foix。

　　盧西隆Roussillon部，在南界，東距地中海，南負比里牛斯山Pyrénées，與西班牙接壤。改一府，曰東比里牛斯Pyrénées-Orientales，首邑名北爾比娘Perpignan。

　　馬也納Guyenne部【余按：據〈西班牙國〉云「拿破侖約其父子（指西班牙王父子），為好會於馬也納」，則馬也納當指 Bayonne，惟 Bayonne 似僅為城名，非行政區名。位置相符之行政區名為 Guyenne，《法蘭西志》作哥也納，則此處「馬」字或為「哥」字之訛】，在南界，郎給德Languedoc部之西，幅員尤廣。改九府，曰日倫大Gironde，西距大西洋海，首邑名波耳多Bordeaux，海港深通，上接內河，葡萄酒由此出運，為西境第一大埔頭；曰多爾多尼亞Dordogne，首邑名卑里句Périgueux；曰羅加羅內Lot-et-Garonne，首邑名亞仁Agen；曰羅Lot，首邑名加爾Cahors；曰亞維倫Aveyron，首邑名羅德斯Rodez；曰達爾尼加羅內Tarn-et-Garonne，首邑名蒙德邦Montauban；曰惹爾Gers，首邑名疴世Auch；曰蘭德Landes，西距大西洋海，首邑名蒙德馬爾三Mont-de-Marsan；曰高比里牛斯Hautes-Pyrénées，南界西班牙，首邑名達爾卑Tarbes。

　　伯爾內Béarne部，在西南隅，西距大海，南界西班牙，改一府，曰下比里牛斯Basses-Pyrénées，首邑名波Pau。

　　哥爾塞牙Corse部【一作可耳西加Corsica，又作噶爾西阿，又作郭士喀】，在國東南，乃地中海大島。在薩爾的尼亞島Sardaigne之北，舊本屬意大里，佛人取之。今改一府，廢王拿破侖，即此島人【圖附意大里亞】。

　　佛郎西頗重讀書，學優者超擢為美官。其制，宰相一人，別立五爵公所。又於紳士中擇四百五十九人，立公局。國有大政，如刑賞征伐之類，則令公所籌議。事關稅餉，則令公局籌辦。相無權，宣傳王命而已。國有額兵三十萬，戰船大小二百九十隻，水兵五萬。船之大者，載礮七十二門，至一百二十門。亦有火輪船數十隻，巡駛地中海。其俗，人人喜武功，軍興，則意氣激揚，面有矜色，臨陣跳盪直前，議不返顧。前隊橫屍雜遝，後隊仍繼進不已。獲勝則舉國歡呼，雖傷亡千萬人不恤，但以崇國威、全國體為幸。其酋長沈鷙好謀，知兵者多，水戰陸戰之法，無不講求。又好用縱橫之術，故與諸國交兵，常十出而九勝。

　　按，佛郎西在歐羅巴諸國中，傳世最久。自哥羅味Clovis開基，至今已千餘年。中間雖迭遭變故，而代立者皆其宗黨，未滋他族，未立女主。較他國之奕棋置君者，固有間矣。立法駿厲，賢君復六七作，危而不亡，殆有由也。

　　歐羅巴用武之國，以佛郎西為最。爭先處強，不居人下，偶有凌侮，必思報復。其民俗慷慨喜戰，有〈小戎〉、〈駟鐵〉之風。其用兵也，仗義執言，不似諸國之專於牟利，故千餘年中，侮亂迭生，而虎視泰西，國勢未嘗替削。至拿破侖之百戰百勝，終為降虜，則所謂兵不戢而自焚，又可為瀆武者之殷鑒矣。

　　佛郎西屬地，在別土者，亦有數處。如南印度之本地治利Pondichéry，南亞墨利加之歪阿那Guyane，亞非利加之阿爾及耳Alger，印度海之不爾奔Bourbon。得之不甚經營，棄之亦不甚惜，蓋不以此為重也。

　　歐羅巴各國，皆以販海為業，如英吉利、米利堅、呂宋之屬，每歲商船至中國，多者百餘艘，少亦三四十艘。所販鬻者，多棉花、洋布粗重之物。至如洋米、胡椒、蘇木、海參之類，皆從東南洋轉販，並非西產。獨佛郎西商船最少，多則三四艘，少則一二艘。入口之貨，皆羽毛、大呢、鐘表諸珍貴之物。蓋其國物產豐盈，製作精巧，葡萄酒、大呢、綢緞之類，售之歐羅巴各國，即已利市十倍，不必遠涉數萬里而謀生。其航海而東來也，意在於耀聲名，不專於權子母。國勢既殊，用意迥別，其情勢可揣而知也。

　　顧亭林《天下郡國利病書》云：「佛郎機【即佛郎西】古無可考，素不通中國。正德十二年，駕大舶突至廣州澳口，銃聲如雷，以進貢請封為名。撫按查無會典舊例，不允。遂退泊東莞南頭，徑自蓋房樹柵，恃火銃以自固。有至部者，不行跪禮，朝見欲位先諸夷。御史邱道隆、何鼇，皆言其殘逆稱雄。先年潛遣火者亞三，假充滿剌加國Malacca使臣，風飄到澳，往來窺伺，熟我道途，略買小兒，烹而食之。近日滿剌加國王，奏其奪國讎殺等情。宜即驅逐，嚴禁私通。將所造房屋城寨，盡行拆毀，詔皆從之，誅其首惡火者亞三。海道汪鋐，以兵逐其餘黨，反用銃擊敗我兵。或獻計，使善泅者入水，鑿沈其舟，盡擒之，餘乃遁去。汪鋐由此得佛朗機銃式，請頒於邊鎮。至今三邊實賴其用。嘉靖中，黨類更番往來，私舶雜諸夷中。首領人皆高鼻白皙，廣人能辨識之。」又云「佛朗機人好食小兒，其國惟國王得食之，臣僚以下皆不能得。至是潛市十餘歲小兒食之，每一兒市金錢百文。廣之惡少，競掠小兒往賣。居二三年，兒被掠益衆，遠近患之」云云。按，佛郎西之至粵，在正德年間，是為大西洋抵粵東之始。明人不知有大西洋，以為其國在爪哇之南，誤矣。當時畺臣，以會典所無，絕其封貢，言官復請驅逐，童牛之牿，所慮未嘗不遠。而鑿舟之役，事殊杳茫。嘉靖以後，更番來粵，又何嘗能禁絕之也。至烹食小兒，非人類所為。即有獻媚之易牙，未必遂沿為故事。佛國之在西土，稱雄已千餘年。果有此事，諸國當視為豺虎，誰甘以牛耳相讓？又我朝通市二百年，佛人每歲來粵，何以不聞有此？似當時之傳聞，亦未必盡確也【或云，佛郎西人，好買小兒，教織起花紬緞，此則近似。泰西諸國，惟佛人能織花緞也】。鳥鎗之制，由此傳入中土，實為水陸利器。靖潢池之反側，肅幕庭之鳴吠，星馳電掃，利賴何窮！而不知此技之由來，乃即從中國之火礮變化而出。論者乃謂火器創於泰西，蓋亦不考之甚矣【已詳〈歐羅巴圖說〉。泰西人書鑿鑿，足知其不誣也】。鑿舟之說，自來以為奇策。謂募善水之人，伏於船底，用利斧鑿孔，其船立沈。又聞善水之人，能伏水底七晝夜，能於水中食餅餌，兼操作。嘗以詢之竇升堂提軍【振彪】，提軍云：「此技余少時嘗學之，未成也，而知其梗概。凡人入海水必閉目，否則為鹹水所侵，目且盲；必閉氣，否則流隨吸入，轉瞬而腹彭亨。年少力壯者，閉氣稍久，亦斷無逾刻許者。其能不浮不沈，恃手足之運動。運動少停，則隨波湧出水面，斷無在水中尚能施力運斧之理。且海水波浪最勁，愈深愈勁。能浮江河之水者，入海水則敗；能浮內港之水者，入大洋則敗。善水之人，在大洋落水，得片板可不死。若徒手浮沈大浪中，力盡氣微，亦未有不死者。此技即使至精，斷不能化其身為魚鱉。世俗所傳，大半得之耳食。資談柄則奇創可喜，竟欲施之實事，則愚矣。」又守備吳金魁【水師勇士，殺海賊無算，為賊傷斃，得旨優卹】亦嘗習此技。余問之，亦云然。閱《天下郡國利病書》所記佛朗機事，有鑿舟之說，因附記於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