東晉干寶《搜神記》
秦時,南方有落頭民,其頭能飛。其種人部有祭祀,號曰蟲落,故因取名焉。吳時,將軍朱桓,得一婢,每夜臥後,頭輒飛去。或從狗竇,或從天窗中出入,以耳為翼,將曉,復還。數數如此,傍人怪之,夜中照視,唯有身無頭,其體微冷,氣息裁屬【裁通「纔」。屬音ㄓㄨˇzhǔ,指連接】。乃蒙之以被。至曉,頭還,礙被不得安,兩三度,墮地。噫吒甚愁,體氣甚急,狀若將死。乃去被,頭復起,傅頸【傅通「附」,指附着、靠近】。有頃,和平。桓以為大怪,畏不敢畜,乃放遣之。既而詳之,乃知天性也。時南征大將,亦往往得之。又嘗有覆以銅盤者,頭不得進,遂死。
唐段成式《酉陽雜俎》
嶺南溪洞中往往有飛頭者,故有飛頭獠子之號。頭將飛一日前,頸有痕匝,項如紅縷,妻子遂看守之。其人及夜狀如病,頭忽生翼,脫身而去,乃於岸泥尋蟹蚓之類食,將曉飛還,如夢覺,其腹實矣。梵僧菩薩勝又言:闍婆國中有飛頭者【闍婆即今爪哇】,其人目無瞳子,聚落時有一人據。《于氏志怪》:南方落民,其頭能飛。其俗所祠,名曰蟲落,因號落民。
元汪大淵《島夷誌略・賓童龍》【賓童龍即今越南潘郎〔Phan Rang〕,時屬占城國,嘗為占城國都】
其尸頭蠻女子害人甚於占城,故民多廟事而血祭之。蠻亦父母胎生,與女子不異,特眼中無瞳人,遇夜則飛頭食人糞尖。頭飛去,若人以紙或布掩其頸,則頭歸不接而死。凡人居其地大便後,必用水淨浣,否則蠻食其糞,即逐臭與人同睡。倘有所犯,則腸肚皆為所食,精神盡為所奪而死矣。
明馬歡《瀛涯勝覽・占城國》【占城國位今越南南部】
(是書為馬歡隨鄭和下西洋後所著之地理書)
其曰屍頭蠻者,本是人家一婦女也,但眼無瞳,人為異。夜寢則飛頭去,食人家小兒糞尖,其兒被妖氣侵腹必死。飛頭回合其體,則如舊。若知而候頭飛去時,移體別處,回不能合則死。於人家若有此婦不報官,除殺者,罪及一家。
明費信《星槎勝覽・占城國》
(是書為費信隨鄭和下西洋後所著之地理書)
相傳尸頭蠻者,本是婦人也,但無瞳,人為異。其婦與家人同寢,夜深飛頭而去,食人糞尖,飛回,復合其體,仍活如舊。若知而封固其項,或移體別處,則死矣。如有病者遇食其糞,妖氣入腹,病者必死。此婦人亦罕有者,民家有而不報官者,罪及一家。
明郎瑛《七修類稿》
元詩人陳孚,出使安南,有紀事之詩曰:『鼻飲如瓴甋【瓴甋音ㄌㄧㄥˊㄉㄧˊlíngdí,指磚】,頭飛似轆轤【轆轤指井上汲水起重裝置】。』蓋言土人能鼻飲者,有頭能夜飛於海食魚,曉復歸身者。予見《蠃蟲集》中所載:老撾國人,鼻飲水漿,頭飛食魚。近汪海雲亦能鼻飲,頭飛則怪也。昨見《星槎勝覽》亦言:占城國人,有頭飛者,乃婦人也,夜飛食人糞尖,知而固封其項,或移其身則死矣。作書者自云目擊其事。予又考占城正接安南之南,而老撾正接安南西北,信陳詩之不誣也。
清王大海《海島逸誌》
飛頭,即絲羅蠻。安南最多,吧國絕少【吧國指巴達維亞】。耳其名而未常聞。有犯者,乃深山中土番別種之番婦也。目無瞳子,能夜視,於夜間則飛頭入房屋,食人腸胃。惟忌酸,則目不敢開,每戒之法,用酸汁瀝之,則不敢近也。
【姚枏、吳琅璇註釋】我國記載飛頭的傳說,以《搜神記》為最早。唐崔致遠《補安南錄異圖記》(《桂苑筆耕集》卷16)亦記之。《酉陽雜俎》作「飛頭僚子」,《島夷誌略》「賓童龍」條作「尸頭蠻」,《星槎勝覽》「占城國」條亦作「尸頭蠻」,《瀛涯勝覽》「占城國」條作「屍致魚」(《紀錄彚編》本),《西洋番國志》「占城國」修作「戶只于」,《西洋朝貢典錄》「占城國」作「屍頭蠻」,《海語》作「飛頭蠻」,《噶喇吧紀略拾遺》作「胥羅蠻」。所記大同小異,似出同一來源。本書英譯本註云:「此為馬來人頗為相信的精怪,叫做 pontianak。他們以為這種精怪有人頭,披頭散髮,內臟外露,能在夜間飛行,為害甚大。作者在本條所述,以及對其他事物的描寫,常受迷信影響。」按馬來傳說云:「婦人在懷孕期間死去,即成 pontianak(吸血鬼)。此鬼在夜間出現,侵擾兒童,並吸其血。據云此種吸血鬼有時以老婦的形態出現,只須嗅聞晾曬在戶外的孩童衣服,便能吸其血,故馬來人忌將孩童衣服晾曬戶外。」〔見哈吉・莫赫泰爾・賓・H・Md・多姆:《馬來人的迷信與信仰》(Haji Mohtar bin H. Md. Dom, Malay Superstitions and Beliefs),吉隆坡,聯邦出版社,1979年版,第41頁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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